■本報見習記者 王佳雯 記者 張文靜
“雙眸剪秋水,一手彈春風,歌盡琵琶怨,醉來入夢中。”
平仄規矩、對仗工整,這首五言絕句是不是看起來還不錯?如果告訴你,這是機器人的杰作,你是不是真的要跌破眼鏡了。但這首詩,確實是出自上個月中科院院士張鈸向大家展示的機器人之手。
其實,機器人能做的還不止于此。從美聯社啟用的Wordsmith內容生產軟件,到國內的Dreamwriter財經新聞“寫手”,機器人似乎正在人類的創造性工作領域攻城拔寨。這不禁令人驚訝,機器人具備創造性思維的時代,難道真的已經悄無聲息地來了?
寫詩≠創造
傳統意義上的創造性思維,總是與繁復的推理和天馬行空的想象緊密相聯。它被看成是在一般性思維基礎上發展而來的人類思維的最高形式,是人類獨有的高級心理活動。
不過,如果機器人能寫詩、能撰稿,能夠完成人類發揮創造力才能完成的工作,是不是就可以算作具備創造性思維了?專家似乎并不認同二者之間的關聯。
南開大學信息技術科學院機器人與信息自動化研究所所長劉景泰告訴《中國科學報》記者:“我不認為機器人寫稿有創造性。寫詩和寫新聞,不是創造性的,它屬于搜索技術的延伸,是基于大數據的?!?/span>
其實能寫詩的機器,并非近日才出現。很久之前,就曾出現過寫詩軟件,它利用詩歌的規則,可以“創作”出完全符合韻律的詩歌作品,只是可讀性不強。
而此次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寫詩機器人,是在原有寫詩軟件的規則基礎上,運用人工智能中自然語言研究成果,摒除那些艱澀不符合詩人寫作特點的作品。如此一來,機器人產出的詩也就顯得更加有模有樣了。
也正因如此,才令很多人感到十分迷惑,以為機器人真的具備了創造性思維。
即便作品越來越像樣,但在上海交通大學機器人研究所常務副所長曹其新的眼里,機器人做的這些工作與具備創造性思維仍相去甚遠?!皠撛煨运季S機器人目前還做不到,它不過是像百度一樣,在網絡上搜索關鍵詞,把關鍵詞變成一篇文章。”曹其新說。
目前來看,即使機器人作出了詩歌或新聞作品,但其實它們的行為并不是主動行為。如果操控的人不輸入指令,不輸入關鍵詞,不提供語料庫,那么這樣所謂的“創作”過程便無從談起。
更重要的是,一方面,機器人所創作出來的“作品”是否是詩,是否是合格的新聞稿件,都是由人來決定。另一方面,這些“作品”雖然出自機器人之手,但這位“作者”其實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更不能解釋作品的內在含義。
“靈感、悟性,這是人工智能,其他的人工智能還只是一種信息的獲取。”曹其新向記者解釋道。
以新聞稿件撰寫為例,雖然機器人可以迅速抓取信息,但編輯在稿件中所呈現出的傾向性,卻是機器人所做不到的。
而真正的人工智能,在專家看來,反而體現在那些“容易失敗”的事上。“計算機做的算法編出來,肯定都是成功的。如果寫詩之后,今天沒靈感寫不出來,做到這個程度,人工智能就有點可怕了?!辈芷湫抡f。
人會被機器取代?
許多媒體在高調宣布自己采用機器人撰寫稿件時,就令很多新聞從業人員惴惴不安,擔心有一天自己的筆桿子輸給高速運轉、不知疲倦的機器。如今看來,類似的擔憂恐怕又要蔓延到詩人群體中去了。
不過,在專家的眼中,這樣的擔憂卻有點庸人自擾的意味。
在機器人研究領域研究近30年的劉景泰表示,雖然現在傳感器小型化、計算機更快、有云技術的支持,讓曾經過去不能做的事情如今有條件得以實現,但也不是明天就能把機器人送到普通百姓家提供服務。所以,取代人就更是“比較遙遠的事”了。
如美國大片《我,機器人》和《終結者》中,地球為機器人所控制的場景,在科學研究人員看來難免過于玄幻。“人工智能是伴隨著人的發展在發展的?!辈芷湫绿貏e強調,人類自身也在隨著時代的發展而不斷學習和進步。
依托于大數據、云技術和計算機,機器確實有著過人之處,比如快速處理數據。以下象棋為例,計算機可以將大量的下象棋方案儲存,棋手走一步棋,計算機就已經將所有接下來的走法排列好,而即使最優秀的棋手,大概也只能考慮到接下來的五六步而已。
因而,這類信息搜索、計算等方面的腦力勞動,就可以通過算法自動化取代,免除人類耗時耗力的重復性腦力工作,使我們日常工作和生活更加輕松高效。
正如大機器生產出現一樣,人們總會擔心,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是不是也會壓縮人類的工作機會?
但新的技術總是具有兩面性。計算機的出現,讓人們的生活更加快捷高效,雖然使得很多人不得不被迫革新知識以適應社會需求,但卻也帶來了IT行業的蓬勃發展,創造了諸如計算機工程師、軟件工程師等一系列的新工作。
所以,在未來人工智能發展的過程中,人類同樣會伴隨著技術的發展而開創出適合人類自身的新職業。
從另一個層面來看,其實那個人們所擔憂的未來,還十分遙遠,因為目前人工智能技術還處在十分初步的階段。雖然已有幾十年的發展歷程,但對于人工智能是什么這一基本問題,目前學界都沒有統一的定論。
所以,很多看起來都可以被納入人工智能范疇的事物,實質上常常是物聯網和大數據中加入搜索技術而已,但“人工智能是一個很復雜的過程,首先要用數學公式來建模、推導。現在所有的公式,都不是一個綜合分析的過程,只是變成數學公式,最多算是一個數據庫”。曹其新說。
雖然有深度學習技術這類小突破,但人工智能研究在經過60多年的歷程后,如今已經遭遇了發展的瓶頸。各種流派自說自話、眾說紛紜,卻并沒有找到一個好方法來綜合性的推動學科向前發展,而只是在某種單一層面上解決問題。
凡此種種,都讓曹其新覺得,現在擔心機器會“代替人”為時過早,與其擔憂人工智能技術的好壞,還不如讓它去發展,再圍繞其中帶來的社會問題,來進行解決。
科學還需套上規范的韁繩
面對人工智能勢不可擋的發展趨勢,更令曹其新擔心的并不是技術本身,而是在倫理、道德、法律等層面,我們是否做好了迎接人工智能技術的準備。
在劉景泰看來,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必然面對科學倫理的問題。他向記者介紹,曾經有工業機器人電機失控而誤將工作人員打死的案例,如今雖然從研究層面在不斷努力希望從應用層面保證技術上機器人不傷人。但非應用級的機器人問題就更加復雜。而國外已經發展了“機器人社會學”來探討該技術所面臨的倫理困境。
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會影響社會運行的規則,反過來社會規則也在制約著人工智能技術的進步。無人駕駛汽車便是最好的例子,雖然各種商業宣傳總是放出消息,讓人感覺無人駕駛汽車上路指日可待,但法律法規的界定不明確,卻成為了這一幕成為現實的障礙。
所以,在上海交通大學科學史與科學哲學系教授李俠看來,應當加緊對人工智能的科學倫理層面的討論,盡快制定規范。
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面臨著三方面的科學倫理問題:人如何看待機器的問題,機器本身的問題以及人機結合體界定的問題。在人工智能技術尚未對人類社會產生顛覆性影響時,深入探討上述三大問題顯得十分重要。
“新技術我們不能阻攔,它自然會到來,但可以讓它的到來具有指引性,具有規范約束。”李俠解釋稱,規范雖然會存在某些缺陷與漏洞,但卻可以讓技術的發展沿著可預期、可判斷的方向前進,“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不確定性、不安全性和不可靠性”。
曹其新表示,在發展技術的同時,學術研究應當在規范與倫理等相關問題上有所作為。
也有人擔心,過多地拘泥于規范與倫理問題,會妨礙了該技術良好的發展勢頭。
對此李俠指出,表面上看,規范似乎拖了科技發展的后腿,但實際上是讓技術放慢一點腳步,給社會更充足的準備時間。只有規范與實踐在互動過程中都得到發展,才能真正推動社會和技術的進步。李俠強調,“如果放任科學如脫韁野馬一般隨便發展”,帶來的后果將是不可想象的。
《中國科學報》 (2015-12-18 第1版 要聞)
文章來源:創業娛評八卦